【械与元素】1-2
杰里斯突然这么大喊大叫，艾莉森下意识掏出械对着地上的东西，一时间忘记了那是把空枪根本没有子弹。杰里斯吞咽唾液来强迫自己保持理智，目光锁死在男人脖子上来回蠕动的小虫上，脑海中飞速扫过自己学到的所有知识。
形似吸盘，体外有环状图案。不会有错，那就是携带病毒的生物，潮湿的田地为水蛭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生存环境。
“感染者比感染源更具有危险性，切不可手下留情。”“怪诞成灾，立刻联系宪兵队进行清除！不能具有同理心！怪诞不是人类，没有任何治愈可能性！”“切记！看到怪诞，格杀勿论！”教师的怒吼在杰里斯空白的大脑里咆哮，他眼前像出现幻觉一般快速翻动着教科书，回忆起书上幅幅真实而残忍的图片，最后竟将怪诞的模样与眼前的男人对照起来。
杰里斯感到天旋地转，视野中只留下男人以及蠕动的虫子，他看见男人的嘴部渐渐腐蚀，在卒然间长出丑陋而怪异的口器，细微的触手在旁边扭动，仿佛自己便是下一个受害者。他咬咬牙，取出了磨石刀紧紧捏在手里。清理感染者，清理……并不是杀人！杰里斯尽力说服自己，可是另一个声音在背后疯狂大叫“那是人类啊”。
虽然经过长时间的使用，它的刃面已经钝化不少，但作为一把利器还是绰绰有余。杰里斯注意到男人的胸口正在微微上下起伏，颈间青筋暴起，血液一点一点地流向那只微小的生物，一切证明着那并不是一具死尸。
沙维尔村虽然不是深居内陆，但离海岸线足足有好几天的路程。男人身上挂着不少破损的试管，杰里斯从外观推测他是海边的研究人员，估计是从海洋徒步走回来的，如果不是昨天下了暴雨，他可能根本撑不到现在吧。
“他还活着”这个概念瞬间冲击了杰里斯的思维。
“看到怪诞，格杀勿论。”
怪诞不是人类。怪诞不是人类吗？就算这样，我也要把刀子插下去，亲手剥夺一条生命？杰里斯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捏刀柄的力气有多大，手心都被擦破了皮渗出血丝。
杀掉一个感染者并不触犯法律和道德，反倒可以拯救成千上万的无辜人，但那和杀猪杀鸡完全不是一个范畴。即使在杰里斯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一个随时会活动起来的怪诞，他几乎能听见男人渐渐衰弱的呼吸声，一呼一吸都在刺激着他灵敏的神经。
清理！成年人雄厚的言辞压过了微弱的喘息。清理！一声命令重创了杰里斯的思维，他飞速转动的大脑已不堪疲惫而霎时昏沉过去。是刀子在拖着手臂，而手臂拖动全身在移动。
“对、对不起。”杰里斯用仅剩的力气颤颤地道歉，他恐惧得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汗液从杰里斯的额头渗出，他畏畏葸葸地挪到男人旁边，一边提防着水蛭会突然移动，一边祈求主能够赦免他的作为。
只要闭上眼睛的话，就看不见血液从大动脉跳出的恐怖场面了。
“他没有口器！！！”
黑暗中传来艾莉森撕心裂肺的喊声。
“杰里斯，他没有口器——你等一下啊！”
他睁开眼，看见艾莉森急忙跑过来。
“他、他不是怪诞，别——”
女孩断断续续的声音将杰里斯扯回现实，他揉揉眼睛，确定那是一副除了脱水显出的苍白以外、完全正常的男人面孔，才松了一口气。杰里斯脱力地坐下，小刀掉在地上。
除了脖子上贴了恶心的水蛭以外，男人身体上并没有任何异样。也许那只是一只普通的水蛭，杰里斯猜道，或许它没有被感染，只不过是为了摄取食物才贴上人类的。无论如何，至少自己免下了过错，差一点他就要亲手终结一个人的性命了。
“还是先处理一下眼前的麻烦吧。”艾莉森把杰里斯拉起来，说了些安慰的话。
即使是普通的虫子，杰里斯也谨慎地让艾莉森去帮忙插死它，因为自己的双手上还有不少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。搞不好虫子飞溅的体液会粘上去，不管它有没有携带病毒，是正常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。
杰里斯乖乖地帮艾莉森洗手，然后又挑出一块大份的石头给昏迷的男人喂水。
“究竟回家的渴望有多强烈，才能坚持到这一步啊……”艾莉森扶着男人的身体，感叹不已，“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走不了这么远。”
“如果你能用‘水’的话就好办多了，但我更想知道海边发生了什么，科研小组应该配备有载具类械才对吧？”
“等他醒过来直接问吧，”艾莉森摇摇头，“……完全不像是能清醒的样子。”
在两人的协助下，男人咽下去不少水，虽然不足以弥补失水过多昏迷的量，但是也把他从濒死线上拉了回来。杰里斯犹豫一会儿，取走一块试管碎片放在阳光下，看到有液体干涸留下的印记，但是没办法推断出里面原本装了什么。
杰里斯将手背放上男人的额心，温度偏凉没有发烧。
“既然他是健康的，我们先把他背回村子里再说吧，再‘暴尸荒野’一天可能就出事了。”
“行吧。但你对健康的定义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样？”
“那又如何？没变成怪诞就是健康人咯。”杰里斯摊手，然后挽上男人的两臂，“快来帮忙。”
年轻的杰里斯和艾莉森都过于松懈，对怪诞威胁的理解仅仅停留在夸张的攻击性上，他们还不知道之所以人类对待怪诞的态度如此严肃，是因为病毒那恐怖的如雷霆般的传播能力。天降甘露对人类来说是农务者的恩赐，而对于饥饿的嗜血虫类来说，更是爬向食物汇聚处的最佳助力。
[TBC.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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